【九辫】几度秋凉（十一）
★边地九公子羊×和亲小皇子磊
★古风架空，请勿上升
莫将画扇出帏来，遮掩春山滞上才。若道团团似明月，此中须放桂花开。——李商隐
朦朦月色渗过红纱帐，窗棂上的大红喜字上映着红烛闪烁，手捏着扇骨把玩许久，张云雷只觉困意上涌，全然没有了白日间繁琐仪式的拘谨，那人便侧过头倚在床边的木楞上，“珠泪，去瞧瞧前厅宴饮散了没有，怎得这般久？”
“殿下，教我去罢。”一旁卧着的玉烟来了精神，拉住即将起身的珠泪，眨巴着眼睛看着张云雷。张云雷笑了声，“教你去，怕是子时也回不来，你就在屋中老实坐着，莫想着出去东瞅西逛的。”
这处府邸的确很大，便是放在京城贵戚的宅邸中也是数一数二的，只自后宅走至前厅，便要越过假山池和两座小亭，明月高悬，映得园中半亩池水滟滟，便是这夜色也显得亮了几分，珠泪顺着蜿蜒小径朝前厅去，远远地却瞧见池旁半亭中似有人影，便想上前瞧瞧是否哪位贵人醉酒迷路了。
未等迈步向前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力气拉向后几步，随着那人退到假山后，珠泪吓得几欲叫喊出声，侧过头却瞧见是刘百，便压低声音朝人问，“刘将军这是做什么？前厅正在宴饮，您怎得到园子中来了？”
“前厅闷乱，我出来散散酒气，嘘！你瞧。”
顺着假山的空隙，依稀可瞧见亭中人，借着皎洁的月光，珠泪这才看清那二人面目，登时眼睛瞪大了三分，张着嘴却不敢叫出声，“是……是袁将军，和王后娘娘？”
亭中男子站在池边面朝一轮满月，女子背对池旁倚坐在亭边的美人靠上，两人相隔甚远，似是在谈些什么，却未见互相瞧对方一眼，始终是一个望月，一个背月……
“我若不拦你，你怕是要被灭口喽。”
“莫要胡言，许是王后娘娘向袁将军询问京中亲友呢，您瞧他二人举止守礼，未有丝毫逾矩，您可不敢胡言，这是重罪！”珠泪推着刘百离开假山空隙不教他再看，换了条不经过那亭子的小路，“我家殿下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，您也早些回筵席上罢。”
“珠泪姑娘，”刘百见人欲走，忙拉住珠泪衣袖，将人再次拉回假山后，“珠泪姑娘可失了什么物件？”
刘百取出一直藏在袖内的玉簪，就着月色在姑娘面前晃了晃，珠泪欲去拿，却被刘百躲开了，“姑娘可否将这玉簪赠与我？”
“这，这怎么可以，姑娘的东西是不可轻易赠男子的……”刘百带着醉意，可珠泪被忽然靠近的刘百吓到，脸颊绯红倒像是也醉了，吞吞吐吐地回绝，“倒像是什么信物一般……”
“姑娘既不肯，那我便不还了，你只当我方才没同你讲过我拾到了。”刘百浑笑一声，说罢又十分不讲道理地又将玉簪收进袖内，“姑娘快回去罢，云雷殿下还等着你呢。”
“刘将军怎可这样！”珠泪气哄哄地瞪着他，却又没法将他如何，只得瞧着那人走远了。
珠泪走了不到半刻，顺昌便带着几个婢女进了屋，见张云雷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团扇，忙上前请安道，“夫人，前厅筵席迟迟未散，我们公子记挂着您，命奴才给您送些吃食来，公子还说您若闷了便出去走走，不必拘束于俗礼，若是累了也可先休息。”
“有劳公公了。”玉烟上前还礼，引着几位婢女将餐食糕点整齐码放在红木桌上，又将一行人恭敬地送出房间，关上房门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张云雷面前，“殿下定是饿了，快来用些餐食。”
“怪了，珠泪去了这样久怎得还未回来，别是迷路了罢？”张云雷心下疑惑，珠泪素来是最稳重的，断不会贪玩误时，如此这般怕不是遇上什么事了。玉烟瞧了眼暗蓝的夜色，思索片刻说，“殿下且先用饭，我去寻她。”
玉烟刚欲伸手开门，门便从外面被推开了。只见珠泪神色慌张，面色绯红地快步走进来，玉烟忙拉住她的手，伸手朝着她的脸颊上摸，“这是怎么了？怎得脸色这般红？”
“无事，无事。”珠泪一边说着一边向张云雷行礼，然后便逃也似的躲进偏殿中不言语了，留下主仆二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。
今日宴饮盛大，杨淏翔确也饮了许多酒，以至推开那道挂着大红喜字的新房门时，恍惚如步入月宫瑶台，若不然怎得那广寒仙子竟坐于帷内？只今日这月宫倒不似寻常清冷，红烛高燃暖意流转，恨不能教人流连于此，再不管他世俗万千。
张云雷瞧着杨淏翔进屋来，便重新拾起团扇遮于面前，半露一双晶亮亮的眸子怯怯地随着走过来的身影。直至杨淏翔已然在身边坐下，张云雷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半分慌乱，应下婚事时不曾，披上喜服时不曾，便是被人扶上花轿时尚且不曾有这般慌张，许是这才真正感受到终身之事已然礼成，而身边之人，已是自己一念间便选中的郎君了。
府上老妪带着一排身着喜红的女使进得房中，喜气洋洋的笑意堆满面颊上的褶，慈祥的声音掩藏不住笑意，“请九公子为夫人却扇。”
温热的掌心附上举扇的手，掌中因着自幼习武而留下的茧就这样紧紧贴住了张云雷的手，被人引着放下了团扇，张云雷心下紧张更甚，怯怯地抬首去看那紧紧握着自己不松开的人，灯火摇曳间只一眼，面颊上的绯红便一路顺着耳后流进心里。
仪式完成后玉烟带着一行人出了门，还特意将门关紧。只余二人的喜房登时安静下来，两人倒不似平日间相处那般自然了，僵坐在红帐中如两尊石像一般，眼瞧着床头红烛皆已燃了过半，杨淏翔思来想去只挤出来一句，“可食了那团圆饼？今日中秋，我特命人悄悄给你送来的。”
“嗯。”张云雷点点头，声音中带着万分说不尽的娇怯。
一阵悸动从心底腾起，杨淏翔转过头来将那面若桃花之人揽在炙热的目光中，明明在前厅饮酒的是自己，怎得瞧着他这面色竟如醉酒一般，杨淏翔蓦地便想起了去岁宫宴上，坐于高位的张云雷月下醉饮桂花酿的模样，那时他二人还未曾说上一句话，如今他这般勾人的模样全然属于自己了，心头一暖，杨淏翔伸手想去触碰那绯红。
感觉到温度的靠近，张云雷下意识躲开半分，登时教那手留在半空中进退两难。
“九公子，我……”张云雷明白已然成婚，如此这般未免矫情，却还是下意识地向一旁挪了挪。
水中月便是再触手可及，依旧是幻影……
“别怕，”杨淏翔将停在空中那只手落于张云雷的手上，紧紧地将他略带寒意的手拢在掌心，“云雷，我知晓你觉我二人之事仓促，你对于我有诸多不能安心之处，无妨的，我愿意等你慢慢知晓我，等你愿意接受我。”
“那日清樨堂中，你同我讲放心，你说你既应了便不会悔。今日我也同你讲一句放心，往后此生我定不教你后悔与我相伴。”杨淏翔向张云雷靠近几分，轻轻一揽便将人带进怀中，轻抚着垂落于腰间的青丝，俯身在人耳边带着半点酒气与万分温柔，“你若不愿，我不会作甚，只是，今日是我们大婚，别将我赶出喜房可好？”
耳廓一阵发烫，张云雷本就绯红的脸更如火烧一般，带着些嗔怪地朝着杨淏翔肩上轻推了下，躲闪着躲到了帷帐后，声如蚊蝇般说了句，“天色晚了，还不快去梳洗，我便要吹灯了。”
听着这人的意思杨淏翔心花怒放，忙按夫人要求去梳洗宽衣，归来时房中灯已熄了大半，只余床前两盏红烛摇曳，映得红绡帐中柔情万分，张云雷青丝垂于颈间，半卧在床沿等他，杨淏翔许是深吸了几口气方才敢走上前去，坐于床边刚欲吹灯便被一只手拉住了手腕，张云雷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，“大婚的喜烛要燃一夜的。”
杨淏翔只觉头脑发懵，回过身便想将身旁的小仙儿揉进怀中，却毫不意外地被人推开了，张云雷声音闷闷软软的，“早些休息罢。”
僵硬地被人按在外侧的玉枕上，还被贴心地掖好被角，整个人几乎动弹不得，杨淏翔瞧着洒在窗棂上的月影，长长叹了口气，回过头瞧着自己身边的月亮，思索片刻低声在人耳边祈求，“云雷，我可否拥着你睡？”
“不可。”那人闭着眼，不假思索。
“那，那我可否牵着你的手？”
片刻未言语，正当杨淏翔有些失落地躺回玉枕上时，感觉到一只柔软的纤手怯怯地放到了自己的掌心里，心下一阵难以言说的愉悦，生怕再多一刻那人会后悔般紧紧将他握住，引着人将十指相扣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心口处，这才安心睡了。
清秋晨起微凉，只着里衣的人独坐于妆台铜镜前，瞧着镜中自己若桃花般的面色，似是在想着什么。
素色薄毯落于肩头，张云雷自镜中瞧见了站在身后的杨淏翔，微微浅笑。
“怎得醒的这般早？”杨淏翔揽着那人消瘦的肩膀，将薄毯裹紧半分，拾起妆台上的檀木梳，一寸寸为那人梳起满头青丝，挽起公子发髻。
“今日可有何事情？”张云雷静静坐着，透过铜镜看着为自己绾发的人。
“今日倒无事，十一弟前日倒是讲过，说要送个贺礼来。”
“贺礼？”
“正是，不过我也不知是何物。”
“十一哥倒是与你十分亲近呢。”张云雷心下想着，怎得十一幼时与八哥哥如此亲近，如今大了倒是与八哥哥生分许多，与九公子却愈发交好。
杨淏翔倒是并未在意，取来张云雷的外袍为他披上，“顺昌来传，说是饭食已备好，我们这便到前厅去罢。”
清粥小菜，几样精致菜码整整齐齐摆于雕花木桌上，杨淏翔走上前为张云雷摆好座椅，瞧着人坐定方才在人身旁坐下。
“昨日喜宴餐食有些咸腻，我特意命厨房做清淡些，云雷尝尝可还可口？”杨淏翔拿起翡翠琉璃小碗为人盛上一碗，又码上几道爽口小菜才放于那人面前。笋丝清脆，白粥稠密，只一口便觉通身暖了几分，张云雷赞许地点点头，“清淡爽口，你也用些罢，别总瞧着我了。”
“呦，我来得不巧了。”
刘百甫至前厅便瞧见宽敞的大圆桌上挤坐在一起品粥的二人，直想后退几步假装自己不曾进得屋来，却又实是有事要寻杨淏翔，只得硬着头皮扰一扰这新婚燕尔的鸳鸯，“九公子，姜昶送信来了。”
清粥还未用几口，与这心心念念的夫人还未相处半日，可杨淏翔纵是万般不愿也得去听这公务，只得俯身柔声叮嘱，“云雷，你今晨起得这般早，用完饭食若是困倦便再休息休息，等我回来陪你用午膳。”
瞧着二人耳鬓厮磨，刘百索性后退两步转身背对二人，直到杨淏翔出来时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刘百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跟上朝书房方向走的人，嘻笑着调侃，“这有了夫人是不一样，便是说话俱也好听了许多呢。”
（恭喜羊哥成功从 “看不到吃不到” 阶段晋级到 “看得到吃不到” 阶段👏👏👏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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